宁姐儿累了一般,忽然叹口气:“那我就去卖砚台吧。”
殷蕙差点没绷住,连忙端起茶碗掩饰。
魏曕眼里也有了笑意,迅速收起来,问女儿:“为何是砚台,怎么不去卖糖葫芦、胭脂?”
宁姐儿:“砚台贵,能卖一百多两呢。”
女儿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明了,魏曕终于笑出来,招招手,将宁姐儿抱到怀里道:“任何东西都有优劣之分,你雕刻的砚台好,卖得银子才多,你才疏学浅手艺不精,甚至糟蹋了砚台的好料子,那就只能亏钱。”
宁姐儿不要听了,也不要唠唠叨叨的父王抱,跑去了娘亲那边。
魏曕单独将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叫了出去,站在夜幕中,语重心长地道:“山楂树上的一颗果子,分文不值,埋在山坑中的端砚石料,本身便价值不菲。”
“你们两个,包括父王自己,能够生在皇家,便如三块儿端砚石料,从出生就凌驾于遍地的花树草木之上,凡人可望而不可及。”
“但同为端砚石料,因雕工不同,价钱也有高低,便宜的几两,高价的可达上千两。”
“你们便是自己的雕刻师傅,自己把书读好了,武艺练精了,将来能报效朝廷百姓的就更多,若你们才疏学浅一事无成,父王与你们母亲的银子再多,养得了你们一时,养不了你们一辈子,明白了吗?”
衡哥儿、循哥儿都用力点头,是真的明白了。
魏曕挨个摸了摸儿子们的头:“平时不要乱花银子,真有什么想要的,过生辰的时候告诉父王,父王会送你们。”
孩子们都去睡了,殷蕙也跟着魏曕进了内室。
魏曕教导孩子们的时候,殷蕙认真地反思了一番自己对银钱的态度。
说实话,她那样大手大脚是不合适的。
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一地首富?
她生在殷家,被祖父宠爱有求必应,那是她的福气,而绝大多数的百姓甚至王孙贵族,都享受不到她的待遇。
纨绔子弟真的遍地都是,殷蕙只是舍得花钱,品行上并没有出差错,可她不能保证三个孩子也能富贵不淫。
她希望孩子们不必为银钱烦忧,但如果孩子们能养成魏曕的自律,那她可就太欣慰骄傲了。
所以,殷蕙很庆幸魏曕及时给孩子们上了这一课。
宁姐儿还小,领会不到父王的深意,没有关系,以后她会慢慢教导女儿。
通了发,殷蕙走到床边。
魏曕在看书,抬眸瞥她一眼,继续翻页。
殷蕙也没有说什么,坐到他旁边,再抬起他拿书的胳膊,从????????????????魏曕便将书放到一旁,将她往中间抱了抱,无声地把玩她柔顺的长发。
“您今天说得都对,以后我也会监督孩子们,防着他们乱花银子。”
察觉他的态度,殷蕙抬起头,望着他的眼睛道。
魏曕的手便落到了妻子的眉梢,用指腹缓缓勾勒她的眉形。
他说的自然对,但孩子们能迅速意识到错误,要归功于她将孩子们教的好。
也许她也没有刻意教,孩子们自己会效仿父母。
二哥一家就是最典型的例子,四弟那边的八郎,也有这个苗头。
富贵子弟多纨绔,殷氏生在大富之家,除了衣食起居过于精致讲究,品行可谓端正,不曾阿谀奉承出身高的,也不曾将穷苦百姓视为草芥。殷闻是她的堂哥,她却愿意为受了迫害的廖秋娘撑腰,廖十三只是殷家商队里的一个护卫,她敬佩赏识他的才干,热情举荐给他。
“我只会讲道理,这么多年,孩子们的起居都是你在操持。”魏曕握住她的手,“累不累?”
最后三个字,他问得很轻,也显得特别温柔。
殷蕙蓦地湿了眼眶。
她还以为,魏曕会因为宁姐儿让父王找娘亲要银子的那番话羞恼,亦或是为宁姐儿要去曾外祖父那里要钱的话而生气,结果他却问她累不累。
“哭什么?”魏曕失笑,抱着她坐了起来,将人完完全全地圈在怀里。
殷蕙拿他的衣襟擦眼泪:“不习惯,不习惯您这么温声细语。”
从重生回来,她就打定主意再也不动心了,只把魏曕当冰块儿人,结果这冰块儿却越来越像个活人,叫她难以忽视。
魏曕回忆了下,他只是问她累不累,这就叫温声细语了?
“那你习惯我什么样?”
魏曕随口问道。
没想到她竟然回答了一大串:“习惯您来后院就是吃饭睡觉,多余一句话都没有,更不会笑一下。习惯您冷冰冰的样子,连夜里那时候都不会说什么话。习惯您单独把衡哥儿叫到书房去讲道理,仿佛我没必要听。习惯您差事越来越忙,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。”
习惯了,其实也不在乎了,至少这冷冰冰的人只有她这一个妻子。
可就在她那么习惯之后,他突然带回来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。
殷蕙一口咬在了他肩头。
她刚刚那番话,是哽咽着说出来的,越到最后哽得就越厉害。
有些控诉魏曕认了,譬如他确实面冷话少,可他何时把衡哥儿单独叫到书房去了?
正疑惑着,她一口咬了上来。
魏曕疼得吸气,等她咬够了自己松开了,魏曕再去看她,泪眼汪汪的,垂着湿漉漉的睫毛轻轻抽搭,那叫一个委屈。
魏曕也就不想对峙什么了,将人搂到怀里:“知道了,以后我尽量多陪你。”
马上就要过年了,他会抽一天,不带孩子们,只陪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