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只是一个塞着棉花的引枕,可朱嬷嬷还是下意识地挪了挪脚,仿若那砸下来的是千斤重石。
马婆子接连咽了几口唾沫,口舌发干,吞咽让她的嗓子发痛。
火辣辣的痛。
就跟叫腰间酒囊里的酒烧着了一般。
马婆子没敢去看穆元婧,她只悄悄睨了朱嬷嬷一眼,朱嬷嬷神色纠结。
马婆子是知道的,朱嬷嬷今夜吃了不少酒,夜巡了十多天,她们一个个从最初的害怕变成了烦躁和愤怒,一旦出了状况,主子跟前都没法交代,要不是看在赏银的份上,哪个不想一觉睡到大天亮?
叫练氏呵斥之后,朱嬷嬷也不敢再提鬼神,一心认准了是有人滋事。
今夜落雨,原本以为那寻事之人必定不会冒雨而来,朱嬷嬷就留在了花厅里,马婆子买回来的酒,大半都进了朱嬷嬷的肚子里。
要不是心里憋气,要不是饮酒壮胆,朱嬷嬷未必敢让人翻墙开了满荷园的院门,还硬逼穆元婧开房门。
这下好了,她们从最初的抓鬼,变成了抓\奸了。
马婆子叫苦不迭,她宁可去抓鬼也不想来抓\奸啊,主子们的丑事那都是要捂得严严实实的,叫她们撞破了,这……
她有些佩服洪金宝家的的先见之明了。
要不是拖上了朱嬷嬷,以长房和穆元婧的关系,她一个人可承受不了穆元婧的怒火。
怎么办?可是要退出去?
马婆子自个儿就先摇了头,外头那么多婆子娘子的,一个个淋着雨要抓到这折腾了半个月的恶人,她们两个就这么退出去,还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,这事儿能完?
就算退出去了,她们两个撞破了丑事,还能活命?
活不了,一定活不了!
朱嬷嬷也想明白了,若就这么退出去,编些理由蒙混了,最后死的只有她跟马婆子两个人。
练氏不会也不敢保她,杜云萝亦不会保马婆子,死人才不会泄密,吴老太君动动嘴皮子,她们两个就没了。
事关自家性命,朱嬷嬷的胆子就大了起来,肚子里的酒气翻滚。
“姑太太,那歹人呢?这个天煞的!折腾了我们半个月不说,今日竟然还出手伤了姑太太!姑太太,都怪奴婢们来迟了……”朱嬷嬷双手一拍大腿,哇得哀哭起来。
马婆子一个激灵。
是了,不管是奸\夫私会,还是歹人夜袭,把事体往穆元婧受害上讲。
一会儿把那装神弄鬼的家伙抓了,定了罪过,穆元婧受辱,名节虽损,但她毕竟是寡妇而非姑娘家,有老太君在,闭门修佛或是送走,怎么看也比通\奸强。
穆元婧又不傻,事已至此,自然是选对她有利的路。
至于她们两个,法不责众,外头的婆子们都知道了,府里难道能把她们都埋了?
马婆子心底连夸朱嬷嬷机智,她跟着嚎了起来:“姑太太,您受委屈了!待奴婢们把那淫贼抓出来,老太君定会给您做主!”
“闭嘴!”穆元婧披头散发从床上冲了下来,扬手就往马婆子脸上招呼,“还不都闭嘴!”
这会儿闭嘴,早就来不及了。
朱嬷嬷和马婆子两个中气十足,即便是雨夜,守在房外的人也能听见。
听了两人哀嚎,又看了眼衣衫不整失魂落魄的安娘子,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
穆元婧气得胸口起伏,抱起花架子上的瓷瓶就往朱嬷嬷脑袋上砸。
朱嬷嬷手脚并用爬到了桌底,瓷瓶碎在她身边,溅开的碎片划破了她的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