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明睿给每人分了一双手套，一双鞋套，一把铲子。四个大男人在幼儿园门前站作一排，每人举着一小把塑料的彩色沙滩铲，尴尬地看孟然。

孟然眨着眼睛，这一刻有点怀疑人生。

“你们没忘了我是警察吧？”

“说得好像你第一次与我同流合污。”任明睿做个鬼脸，攀上幼儿园的铁门，两脚登上，矫健地翻了进去。

穆时秋：“要进去？”

孟承：“多有意思！必须要进去！”

俩神经病凑一起了。穆时秋无语：“……我看，你和他说不定很合得来。”

任明菡其实蛮想参与的，但为了在别人面前不暴露自己凶残的一面，她选择留在门外和孟然盯梢。冷风吹着车窗玻璃呜呜响，天气太凉，只能和孟然坐在车里。她光是看见他就生气，想想今晚的饭局，还有依偎在任明睿怀里的丁濛濛，她便气上加气。任明菡忍不住朝孟然泻火：“你们工作不忙吗？”

“挺忙的。”

“忙你还让我哥来找我吃饭？”

“？”

“你是不是刑侦队长。我哥现在不是你下属吗，你怎么办事的？”

“？”

“给他盯紧点行不行，工作就好好工作，大晚上跑出来吃饭逛街你都不管吗？”

“这，不在我的权力范围内。”孟然没做表情，也没有情绪地看她。

不该和一个外人说这些，朝孟然撒气算什么英雄好汉。但任明菡就是气不打一处来。

也不知丁濛濛会不会用她给的移动充电器，怪只怪她盯上了任明睿。她懊恼地重重叹一口气，窝在车座上闷声道：“我不想拜托你，只是因为你跟他一起工作，我没选择。你平时多注意靠近我哥的女人，他在恋爱方面超傻，女人说什么都信，别让我哥被人骗了。哦对，还有杜令泽，尽量别给我哥机会去见他，我不喜欢他。当然，我更不喜欢你。”

孟然脸上神情未变，心中哭笑不得。任明睿会不会被骗说不好，他被任明睿耍得团团转倒是真。虽然理由不同，但在这两点上孟然和她达成了神奇的共识，于是他答应道：“放心，我会看紧你哥。”

“地方不小，有各位帮忙快多了。”任明睿指着一片花坛，“这一块花坛，挖出什么都拍张照发给我，谢谢帮忙，下次再见我请大家去玩。”

穆时秋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大半夜跑来幼儿园挖土玩，任明睿真是个思维跳跃古怪的人。他向两边看看，孟承和费恩就像两个哈士奇，如果说任明睿看起来只是有点兴奋，那他俩可以算兴奋到弱智了。

孟承在任明睿身边刨土，回想这些年来被孟然和穆时秋摧残的人生，仿佛现在呼吸着深夜泥土的气息，他才终于活过来。孟承意识到，任明睿和他多年前见过的那个人，已经不是同一个人。

“明睿哥！”孟承凑到他旁边，贱贱地问：“我哥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？”

孟承一上来便差点让他咬破舌头。任明睿冷着脸：“怎么这么问？”

“我哥最近的症状很像谈恋爱了。”

“这能看出来？他跟你说了什么？”

深夜出来搞破坏，很多年没如此开心过。既然他不怕孟然，那跟着他混说不定有肉吃。孟承套近乎地聊八卦：“他没说，但我哥很上心，明显跟对以往那几十个前女友态度不同。”

任明睿差点呛死，怕自己听错了，“你说他，多少个前女友？？”

孟承认为这事对任明睿没什么不能说的，反正他俩关系好，兄弟之间谁在乎这个？他坦然道：“大概二十来个。”说完，他又损了孟然一句：“我哥是标准的中央空调渣男，来者不拒。”

他早能看出孟然是中央空调，但二十个前女友也太多了，说不吃醋那绝对不可能啊。任明睿不禁开始计算时间，要是从十九岁开始，孟然能一年换俩了。

任明睿突然很想冲出去拿塑料铲子敲死孟然，他咬牙切齿地问：“他最喜欢哪几任，长得怎么样。”

孟承算是找到机会损他哥报仇，撇嘴道：“没看我哥喜欢哪一任，也就那么回事。对他来说谈恋爱是喝水，大部分女的我连名字都不知道。最短一周就被甩了，最长也撑不到三个月。哼，我哥超级逊，每次都是他被甩，男人活到这份上太窝囊了。”

“窝囊……”任明睿笑了一声，“嗯，说得有道理，我觉得这个评价该告诉你哥。我会替你传达的。”

孟承一愣，这下急了：“别啊别啊！我没说啊！我什么都没……嗯？”

被雨水浇过的土松松软软，他没费力气挖出了几个小玩具。刚才与任明睿聊天，孟承没注意手下的活，一直在挖同一个坑，刚才铲下去，他发觉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顶住了铲子。

“什么，石头么？啊好疼啊！！”孟承用手去摸坑底，突然疼得跳起来。

明亮的月光下，一根细长光滑的银线平静地躺在土中，在漆黑中泛着银光，仿佛是大地裂开的切口，另一个世界在向他们招手。

“我好像也挖到了什么。”穆时秋小心地将土拍开，挖到了和孟承手中相同的东西。

任明睿手上的动作变得更快，每一捧土都无比沉重。冷风之中，他们翻遍了花坛，将幼儿园孤堡中埋藏的秘密掘出了地面。

十四根银针铺在手中，透着冰冷阴湿的气息，扎透了他的脊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