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还是过去的你吗?”沉驰问,“那个连名字都取得那么随意的人类特种兵?”
我还是过去的我吗?
霓雨怔怔地想。
寄生手术改变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,还有他的能力和性格。
未被感染之前,他更加稳重,有时甚至有些阴郁——这是每一个从地下避难所挣扎出来的人都存在的心理问题,有轻有重而已。
但现在,他已经很少感到阴郁,取而代之的是委屈或者不高兴,这两种孩子气的情绪。
更多时候,他率性、开朗、跳脱,时常得意洋洋。
他不再是原来的他,当然猎豹也不再是原来的猎豹。
在寄生手术成功的那一刻起,他们就融合成了一个新的生命,一个新的个体。
成为“炽鹰”一队队长的,是这个新的他。
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,也是这个新的他。
和沉驰发生最亲密关系的,还是这个新的他。
现在,要和沉驰结婚的,依然是这个新的他。
“如果你一定要将你自己和猎豹割裂开来,那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。”沉驰认真道:“猎豹对我来说很重要,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的身边只有它。”
沉驰眼中的黑暗好似明亮了几分,“现在、将来陪伴着我的你,也很重要。”
霓雨琢磨着,“我好像懂了。你喜欢你面前这个寄生人。”
“简单粗暴的理解。”沉驰笑了声,“你对我的称呼是不是换了?”
“咦?”霓雨回想一会儿,“没有吧?”
沉驰并未点破,只说:“转过去。”
霓雨照做,同时又有些疑惑,侧过脸问:“你干嘛?”
“你打算披头散发回‘炽鹰’吗?”沉驰将皮筋扯下来,在手里撑了两下,“地摊上买的?难怪你头发总散开。”
霓雨实诚道:“1金买了一大盒。”
他感觉到沉驰的手指绕着他的头发,指尖时不时碰到他的后颈。
痒痒的。
三个月之后,军方公布了两人的婚讯。
峥洛眼巴巴地看着霓雨赢走了奖池里的所有奖金,酸不溜秋地说:“04,不,霓雨——啧,这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,叫着都没以前顺口了——你这回把以前输的全都赢回去了耶!”
霓雨说:“没有,还差79金。”
峥洛惊呆,“你算得这么清楚?你也太财迷了!”
沉驰在“东桓”军事集团的新一代中算得上年轻有为,在整个特种作战总部都比较有威望。所以对沉驰与霓雨结婚这件事,“炽鹰”大多数队员都十分理解。
但林舛忧心忡忡,“你真要和沉驰结婚?”
霓雨的开心浸在眼中,“是啊。”
“可外面都说,是上头看你太强大,才用婚姻的手段来约束你,因为你是个寄生人。”林舛无法接受,“你不觉得委屈吗?”
霓雨想跟林舛说,事实不是这样,自己和沉驰是相爱的。
但他说不出口。
沉驰喜欢他,他自己知道就好了。
病毒尚未肆虐之时,就算是普通人,也可以举行隆重的婚礼。
但现在,所谓的婚礼只是走一个登记程序。
当自己的终端和沉驰的终端被并联在一起时,霓雨露出豹耳朵,然后抬起手,摸了摸豹耳朵。
沉驰亲吻他,提醒道:“耳朵。”
公共场合,有很多镜头对准他们。
而霓雨一向不喜欢在外人面前露出豹耳朵。
“是你邀请我挠它们。”霓雨在沉驰唇边笑着说:“先生,我挠了,我是你的伴侣。”
过去数年间的事像万花筒一般在眼前席卷而过,霓雨站在佣兵管理处的光屏前,看着那些滚动着的任务,没有察觉到眼中淌出了淡红色的眼泪。
现在站在沉驰身边的人叫路易,金发碧眼,和当年峥洛押的一模一样。
峥洛可真有先见之明。
沉驰和别人结婚了。
霓雨忽然想起很久以前,沉驰邀请他揉他的豹耳朵。
那样隐晦的话,他最初并没有听懂。
沉驰还笑过他。
后来,他在婚礼上当着所有人的面露出豹耳朵,骄傲地挠了挠。
——只有沉驰的伴侣,才能挠他的豹耳朵。
——而他,就是沉驰的伴侣。
这是一个誓言。
佣兵管理处太嘈杂了,霓雨缓慢地走出来,走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,靠着墙根蹲了下去。
豹耳朵隐隐浮现,他将它们捏住,用力揉搓、抓扯。
直抓得皮筋脱落,头发散开,满手鲜血,血肉模糊。
“我才是你的伴侣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