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进房间的年轻军官看向屋内冷汗涔涔男人,做了一个带着几分邀请意味的手势,“请吧。”
男人坐在办公桌后,身子一动不动,神情间有几分呆滞。两个士兵走上前,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。
青年军官看着这两个士兵“软绵绵”的动作,开口道:“可别把人家当‘自己人’看待,这多委屈他。好不容易巴结上那些白皮肤的洋鬼子,正做狗做的不亦乐乎呢,你把他当‘自己人’,保不准他心底还老大不乐意呢。是吧?”
两个士兵的动作立即粗鲁了几分,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拖拽着将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男人拉出了房间。
在男人被拉出房间的那一刻,他的大脑好像清醒了几分,他使劲扭着头,看向他房间内的青年军官,脸色扭曲地笑了起来。
“我是狗?!哈哈哈哈陆振华你个马夫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?你也不过是邓家养的一条狗!还是一条专咬外人的疯狗!你有什么资格说我?!哈哈哈哈——呜呜嗯!”笑声未完,他的嘴就被人用布堵上了。
陆振华面带讥讽,“什么时候你这种数典忘祖、卖国求荣的人也有资格教训我了?我收回一开始的话,你怎么会是狗呢?狗都知道忠诚二字,知道该为自己的主人看好家门,你这种人根本是连狗都不如。”
陆振华没再理会那人,他只是伸手又招来两个士兵,转过身背对着门,看着他们整理房间里的各种资料文件以及其他物事。
远方另一边——
一位身着军装眼戴眼镜的文职老军官,正快速翻看着手里的一沓资料,与此同时,他的心底松了一口气。
“幸好这群吃里扒外的王八羔子还没来得及将这些图纸传出去。”
看了一会儿,他的眼前变得有几分模糊。
他拍了拍身边一位青年的肩膀,“来,你帮我把这些东西分分类吧。”
老军官走到一旁坐下,自嘲道:“人老不中用了,戴着眼镜看东西都花眼了。”
他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那片天空,不知为何,他就是觉得过去几十年里的那片天宇不如这段时日的天空蔚蓝洁净。
他比邓将军还要大了十岁不止,他于学术研究上并无多大的天赋,平日里也名声不显,凭借着岁岁年年积累的资历才混到了如今这个地步。
早在十年前就有人对他说,凭着他这些年来积累的底子与人脉,完全可以转入行政,享受一把权力的滋味,顺便捞上一笔,这样玩个几年再回家含饴弄孙。
但……那又如何?
他是真心喜爱研究啊,又怎么会为了那些虚名和不义之财放弃奋斗了一辈子的东西?他怎么忍心!
不忍心!
不舍得!
他热爱知识,热爱研究,与此同时,他对这片生活了数十年的土地同样爱得热切、爱得深沉。
他想要用他热爱的知识为他同样热爱的这片土地、这个国家,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,哪怕他能做的贡献仅有那么一丝一毫,微薄而又渺小。
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耐心分理资料的青年,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,同时,眼里也有着丝丝怜意。
真年轻啊,他没记错的话他今年还不到三十。减去他归国的时间,再减去他在国外求学的那段时间,如此一推算,他刚前往国外时的年纪,怕是根本大不到哪里去。
也不知他受了多少白眼、轻视,也不知他是怎么熬下来的。他,不容易。
老军官苦笑,反正自己当年是没那个勇气去国外的。现在后悔了,他当年要是再勇敢一点,就能多学一点,今时今日能做的事就能多一点。不求多,即使只是一点,真的只是一点,他也会很开心的。算了,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呢?
听闻青年还有一个学医的兄长,可惜兄弟两人回国后不久,这人就投湖自尽了。
不容易,都不容易。
真是后生可畏,比如这青年,再比如邓将军的那个闺女。真是厉害。
老军官再次看向那片天空,不知不觉间竟回想起当年决定抛下四书五经去学习西洋玩意的日子。突兀地,他想起了一件事,心底一乐。
妈的,这都几十年了,他居然才想起来他还是个功名在身的举人!
也许就连老军官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可乐的吧。
青年按照老文职军官的吩咐,将资料分门别类的整理好,一切完毕,他对老军官说了一声。他等了一会儿,没听到老军官应声。。
他以为是对方没听到,就又喊了一声,老军官还是没有回答,连点反应都没有。
房间里的另外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,心底升起几丝不妙。
青年愣了一会,他心底有一个大胆的猜想。他走上前,拍了一下老人的肩膀,老人的脑袋毫无预兆地垂了下来。青年探了探老人的鼻息,然后颤抖着手指收回了自己的手。
他抬起头,顺着老人之前的视线透过窗户向远方望去——那是一片不见阴霾与瑕疵的天空,明亮得刺眼。
一片光明。
作者有话要说:在此真挚地感谢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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